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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今人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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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日上,江段文的病情竟然有了起色。

江段文醒轉的時候,正是深夜,本該熬夜隨侍的小丫頭子正倚著桌子犯困,腦袋一點一點,眼看要點到桌子上,忽然聽到床邊含混不清的聲音:

“去把大小姐叫來。”

嚇得小丫頭渾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,一擡眼,看到老爺居然醒了,又是喜又是怕,也未細思老爺叫的是大小姐,扭轉頭推開門就喊:“老爺醒了!醒了!快叫人!快叫三姑娘和三姑爺!”

闔府的人都被驚動起來,江秀知道的第一時間便立刻打發丫鬟去請木藜,說完連衣服頭發都未曾打理便往老爺房間去了。但江秀進屋時,卻看到木藜和展昭已經在房中了,展昭站在一側,木藜立在床邊,正跟值夜的小丫頭說話:

“老爺醒了之後,是他先說的話?”

“是老爺先開口的。”

“說的什麽?”

“說是……說是叫我去叫小姐來……哦對,老爺當時的原話是,去把大小姐叫來。”

“你沒聽錯?”

“沒有沒有,我聽得真真的,是大小姐。”

“那之後你同老爺講話了嗎?”

“一開始的時候沒有,我急著去叫人。但回轉頭的時候,老爺就是這樣,睜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,我叫他,他也不理人的。”

“嗯。”木藜點點頭,示意那丫頭推開,目光這才轉到江秀身上來,“想是這幾日的藥起了些作用,老爺子氣血通暢了,便清醒了一陣子。但還需再恢覆恢覆,才有可能恢覆神智。他現在還不清醒,也不大能說出話來,你們好生伺候著飲食,有什麽情況叫我就好。”

江秀連忙應了,湊到床前握住父親的手,只覺得掌心中父親的手像是輕輕動了動,看向她的目光渾濁、迷茫,卻像是毫不相識。江秀忍不住落下淚來,低聲道:“父親、父親,我是阿秀,我是阿秀啊,你不認得我了嗎?”

江段文的手又輕輕顫了顫,嘴唇顫抖著張開,卻沒發出任何聲音。

江秀含著眼淚回頭,問木藜:“我父親,他像是有什麽話要說。”

木藜點了點頭,並不吃驚:“他這樣已經有一陣子了,你也不用擔心,老人家現在有時候心裏能清醒一陣子,只是還說不出話來罷了。再過幾日,再過幾日會有起色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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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江段文醒來,木藜在他房中呆著的時間越來越長了,有時晚間了也並不離開,說是防著老人家夜裏病情有反覆,需得時刻看著些。江秀聽了,自然滿心歡喜地應了。

展昭卻有些擔心木藜,木藜身子剛恢覆不久,臨行前,公孫先生還特意囑咐過他,說是千萬不要叫木藜太耗氣血,藥也要按時吃著,不能累著。但是木藜現在,別說累不累著,便是最基本的睡覺也滿足不了,只這麽過了兩日,眼睛下面已是有重重的陰影。展昭看著心疼,卻也勸不動她,只能是盡量陪在她跟前,打打下手,也叫她少操些心。

這一日,太陽方升起來不久,展昭去拿兩人的早飯,托著餐盤往屋裏去的時候,看到幾個下人慌慌張張跑開,聽他們說話,似乎是有客人來了。江家是蘇州大家,有客來應是常事,這幾個下人這樣慌張,反倒是不應該。展昭的腳步頓了頓,便繼續往屋子去了。

走到門口的時候,忽然聽到屋裏傳來人說話的聲音:

“你!你!你!……咳咳、咳咳……”

聲音蒼老含混,展昭心頭一震,緊接著一喜,想,江段文竟能開口說話了。趕忙快步上前推門,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得怔在當地。

只見臥榻之上,江段文不知如何竟然坐起身來,滿頭白發箕張,臉上的表情猙獰扭曲,伸著一只胳膊顫顫巍巍,指得正是床前的木藜,只聽他呼哧呼哧喘著氣道:

“你個不孝兒!學誰不好,偏學你那不爭氣的姐姐!做下、做下這等不守婦道之事,你叫我江氏滿門的臉面往哪兒擱!叫、叫你幾個哥哥在人前如何擡得起頭來!你!你!你!……”

說著似乎恨極了眼前的人,伸著的手指狠狠往木藜腦門上戳過去,木藜顯然也是嚇得呆了,竟然連躲閃也忘記,江段文這下又快又狠,直戳得木藜連人帶凳向後翻了過去!

展昭也未曾料到江段文居然忽然發瘋,情急之下來不及拉開木藜,只能將手中的托盤往桌上一扔,搶過去一把摟住就要摔倒的木藜,帶著她連退三尺,趕忙低頭看木藜有沒有傷到。

木藜額頭紅了一片,卻也破皮受傷,只是臉上驚魂未定,目光跳躍閃動,看著床上的江段文。

江段文方才一通鬧,似是用盡了力氣,扶著床沿邊喘邊咳,眼睛卻還是看著木藜的,目光中的憤怒和嫌棄卻逐漸轉為憐惜,最終咳嗽著說了一句:“來,小柔過來,讓爹爹好好看看你。”

木藜遲疑著往前走了一步,就被展昭拉住,她擡頭看了看展昭,輕輕搖了搖頭,展昭這才放開她,只是緊緊跟在她旁邊。

木藜扶起翻倒的凳子,坐下來握住江段文的手,看著他的眼睛,聲音裏透著緊張和不安:“爹……爹爹跟我說說,姐姐,姐姐是為什麽走了的?”

江段文卻像是沒有聽到,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,摸著木藜的頭發,嘴唇哆嗦了一下,道:“小柔啊,你怎麽就走了呢?你好好跟爹說,爹不會真為難你的,啊。爹是什麽人,只要你開口,什麽樣的青年才俊沒有啊……”說著喉嚨裏嗚嗚出聲,竟像是在哭。

木藜遲疑了一下,把手抽了出來,回頭看著展昭,低聲道:“江柔是他的二女兒,他現在神志不清醒,把我當做她了。”心中卻隱隱不安,雖然江段文神志不清醒,但他剛才嘟嘟囔囔說出的那幾句話,卻似乎有所指,江柔是因為不守婦道忤逆了父親,所以才逃出家門的……

這件事,和母親的死,會不會有什麽關系呢?

木藜一面扶江段文躺下,一面回憶當年收集到的江家的信息,思索其中的關系,餵了水回身放碗的時候,門外忽然一陣“咚咚咚”響起。

進來的丫頭是江秀身邊的,叫酒心,這幾天一直服侍木藜。只見她一面喘氣一面道:

“小姐,外面有客來,夫人叫你和展爺去見呢。”

木藜皺了皺眉:“來的是誰?還得我們去見……”

“我湊近看了一眼,是一位年輕公子帶著一個姑娘,那個姑娘,一打眼看過去,和小姐你很像呢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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